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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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荼茉守在房門口, 聽著裏面時不時響起的水聲，直至半個時辰之後，房門才重新打開。
小狼泡過藥浴, 已經衣衫完整地躺在床上, 面色看上去紅潤許多，似乎療效還不錯。
蕭清堯已經將那些臟東西全部扔掉, 負手立在窗邊, 望著外面人流如織的夜市, 淡聲道：“我把這裏封了結界，他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要不要出去走走？”
荼茉正在給小狼診脈, 沒有理會他。
趁著小狼身體熱乎, 血脈流動快, 她又用靈力給他疏通一遍體內氣息, 尤其將肺氣著重梳理。不敢說他的肺病已經痊愈，但是好了八成是有的。
忙完這一通, 荼茉又拉起被子, 給小狼蓋好，然後坐在床尾守著他，盤膝打坐, 閉目養神。
看著她的眼簾下浮著淡淡青色，顯然十分疲憊的樣子, 蕭清堯從窗邊消失, 不過一盞茶功夫，很快又重新出現。
他手裏提著一些東西, 放到桌上，語氣低淡道：“這邊城郊有很多游牧部落, 這裏的羊肉酥酪和奶皮子很有名，吃起來味道還不錯，你嘗嘗。”
食物的香氣在空氣裏彌漫，羊肉的鮮美和濃郁的奶味，單是聞著都足以想見它們的美味。
蕭清堯走出去，去了隔壁房間，可是直到那些食物全都涼透了，荼茉也未看過一眼。
翌日醒來，天光已是大亮。
荼茉不知道什麽時候窩在床尾睡著了，睜開眼睛時，對上一雙清亮如水的黑色眼眸——小狼醒了。
荼茉驚喜地爬起來，連忙問他：“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小狼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多虧你，我已經好多了，這幾日讓你受累了。”
他的面色略有些不自然，又擡手指向隔壁：“他……怎麽會在這裏？”
“你放心，他不會對你怎麽樣。”荼茉將蕭清堯要帶他們去極海，將魔王的魄從他體內剝離的事大致講了一遍，讓他不必擔心。
小狼眼神微顫，紅了眼圈，滿是慚愧道：“是我對不住你，沒有把共生血契的事告訴你……我怕你會害怕，怕你知道以後，就不願嫁給我了……”
“沒關系。”荼茉眼睛發酸，微笑地看著他，“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但我還是願意嫁給你。”
氤氳的水光在眼眶打轉，小狼忍不住想要抱她的時候，房門被推開，蕭清堯站在門外，面色疏冷淡漠：“不早了，走。”
仿佛是又想起被他用劍斬殺的時候，小狼看著蕭清堯，不禁臉色發白，滿身戒備。
荼茉握住他的手，拉著他走出房門，下樓去退房。
客棧的夥計已經將馬車趕到門口，荼茉將車廂裏的鋪蓋收起來，讓小狼坐到裏面。
越往北地天氣越冷，已經快要下雪了。小狼身體虛弱，吹不得冷風受不住寒，只能讓他在馬車裏休息。
眼看著蕭清堯從客棧出來，正朝馬車走來，荼茉又叮囑小狼：“你不用理他，當他不存在就好。”
她的話音剛落，蕭清堯已經上了馬車，理所當然地坐進車廂，目光冷漠地瞥向她，似在等她出去。
荼茉權當看不見他，坐到外面車轅上，趕馬上路。
車廂裏面，蕭清堯閉目養神，一動不動，小狼扭頭看向窗外，緊繃的身體卻從頭到腳都是防備。
三個人的馬車，沒有一個人說話。
離開那座城鎮，再向北便是荒原，隔很久才能遇到一個小鎮或村落。
若是能有好的客棧，荼茉便停留一夜，讓小狼繼續泡藥浴休息。若是沒有落腳處，他們便繼續快馬趕路。
一路走過塞外荒原，翻過瘴氣彌漫的山嶺，他們看過日照金山，千山萬壑，也看過大漠孤煙，長河落日。一路向北，跋涉在越來越冷的寒風中，很快便迎來一場又一場大雪。
荼茉是赤火狐，天生不怕冷，蕭清堯修為高深，自然也不懼嚴寒。但是小狼身體虛弱，撐不住北地酷寒，很快又昏迷過去，不省人事。
蕭清堯提醒，說不定這是魔王的詭計，讓荼茉不必管。
可即便是魔王的詭計，也不能讓他挨寒受凍，畢竟這具身體是小狼的。
荼茉想盡辦法為他保暖，為此耗費不少靈力。蕭清堯看不下去了，讓她顧好自己，他會保證車廂溫暖，讓那狼妖不至於凍死。
想著他前番冷酷無情地殺小狼，為小狼做什麽也是應該，荼茉沒再拒絕，專心驅趕馬車，疾速飛奔在冰封雪凍的荒原上。
中間有不死心的魔族不斷來襲，攻勢一次比一次猛烈。
最兇險的一次，魔王那條烏蛟突然出現，尾巴一甩將荼茉卷走。蕭清堯追上去殺了烏蛟，可是中了魔族的調虎離山之計，等他們回到馬車上，發現小狼不見了。
不過周圍都是一望無際的雪原，什麽都藏不住，蕭清堯很快便斬殺那些魔族，又將小狼抓回來。
原本應該昏迷不醒的人，忽然間暴起掙紮，與蕭清堯對打起來。仿佛感覺到死亡的威脅，洶湧的魔氣在白茫茫的雪野中殺氣四溢，掀起的雪浪地動山搖，鋪天蓋地。只是終究敵不過修為已臻化境的聖神，沒多久便敗下陣來。
看著蕭清堯用捆仙繩將他從頭到腳綁個結實，丟進車廂裏，不用多說荼茉也能明白，那根本不是小狼，而是沈合。
甚至這一路上也許都是他，小狼自始至終都不曾出現過。
大約是懼怕解除血契，害怕被剝離小狼體內，沈合大聲呼喊著，拼命向荼茉身邊挪動：“茉兒！夫人！你不要信他，他在騙你！共生血契根本無法可解！要不是有我在，你夫君早已經死透了！若是強行把我和他分開，你夫君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握在手上的馬鞭掉落到地上，荼茉臉色發白，聲音虛浮，問蕭清堯：“他說的，是真的嗎？”
淩空將沈合捏暈過去，丟到車廂裏，蕭清堯目光淡淡看向她，說了一聲“是”。
身體不由顫抖起來，一股被愚弄的憤恨和酸楚沖上頭頂，荼茉緊緊咬著牙關，卻還是忍不住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以為這一趟極海之行，可以救回小狼，怎麽想到，竟然是去給他送死？
“難怪你那麽好心，那麽主動，難怪你願意幫忙，將魔王剝離出去。”她恨極了一般盯著他，滿臉帶淚，嘲諷地冷笑，“原來你早就知道他活不下去！”
一襲雪衣清冷如霜，仿佛與周圍冰冷的天地融為一體，蕭清堯眼眸清冷，神色淡漠：“共生血契，便是誰強誰掌控身體。有魔王在，他只能像坐牢一樣，被幽禁在那個身體裏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有將魔王剝離出去，他才能重見天日，雖然他可能活不多久。”
看著她滿眼淚水，仿佛天塌了一般崩潰，他的心像被凍生出無數冰棘，又像這白茫茫的荒原一般枯寂。
“你若是後悔，我可以帶你回去。”
嫣紅的唇瓣咬出滿口血腥氣，荼茉無聲落淚，過了許久，開口問：“還要多久，才能到極海？”
“十日。”蕭清堯看著她的眼睛，“再有十日就到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荼茉擦幹眼淚，坐上車轅，繼續向前趕路。
比起被困死在體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小狼他應該想要一個解脫吧。
茫茫雪野，天地無聲，荼茉眼前一t片模糊，什麽都看不清。
她沒再急著趕馬車，一路走得很慢很慢，可是不知不覺，第十日還是到了。
曾經以為天邊一般遙遠的極海，已經近在眼前。
那是一片墨色翻湧的黑海，蒼茫遼闊，一望無際。沈靜的海面上漂著巨大的浮冰，遠處壁立著萬丈高的雪山和冰川，黑與白碰撞沖擊在一起，仿佛日夜更替，天地之極，盡始於此。
荼茉站在海岸邊上，烏黑的發絲在風中淩亂飛舞。
她的兩手緊攥成拳，像是終於下定決心，問蕭清堯：“你說的那位能解血契的得道大能，在哪裏？”
看著墨沈沈的天空，蕭清堯沈默了一會兒，聲音低淡道：“今夜或許能看到極光，看完極光再去吧。”
荼茉聽說過極海之地的極光很美，是仙人都不一定能見到的神跡。
“解血契需要很久嗎？”她的鼻子發酸，聲音低啞，“我想和他一起看極光。”
薄削的唇線繃得僵直，仿佛有什麽東西碎裂開去，無聲無息，蕭清堯淡聲道：“你在這裏等著，我帶他去。”
一塊巨大的浮冰移到海岸，仿佛迎接一般，載著他和小狼緩緩漂向墨海深處。
到了天極老人的冰島，蕭清堯說明來意。得知他要將那狼妖體內的魔物轉移到自己體內，天極老人大驚失色。
要知道，魔和妖雖然不是同類，但他們都是陰物，可以共處在一體之內。
而蕭清堯是天族聖神，至剛至陽，若是將那陰毒的魔物困於體內，陰陽相克，必會相互侵蝕折磨，痛不欲生。
天極老人苦口婆心、極力規勸，可蕭清堯卻打定主意，請他幫忙轉移魔物。
共生血契一旦結下便無法可解，但是只要將魔王的魄剝離出來，封入蕭清堯體內，血契對象便會換成他。
蕭清堯自身神魂強大，壓制魔王的魄並不費力，只是身體裏面會疼一些，其它無甚大礙。
“被魔物侵蝕之痛，豈是血肉之軀所能忍受？聖神何必執意如此？”天極老人十分不解，痛心道，“區區一只狼妖，何必非要拯救？不如直接殺了他們，以絕後患！”
蕭清堯默默搖頭。
他發過誓，不會再殺那頭狼妖。
而她還在等著見狼妖最後一面。
荼茉站在極海邊上，等了許久。
直到漫天浮現璀璨的極光，她看到一塊巨大的浮冰向岸邊漂來，上面站著兩個人影。
當先一人，細白皮，狹長眼，清透如水的碧綠眼眸，正眼眶通紅地望著她，是小狼。
幾乎無需任何遲疑，只一眼，荼茉便能確定那是他。
浮冰靠岸，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滿腹酸楚，潸然淚下。
“荼茉。”小狼捧著她的臉，指尖拭掉她的淚水，沙啞的嗓音泣不成聲，“荼茉……”
他的魂魄極度虛弱，甚至撐不起這具軀體，沒多會兒便臉色發白，身體萎頓地向下滑去。
荼茉連忙扶住他，拉起他的手臂，環繞在自己肩上，給他當拐杖。
眼睛酸得直掉淚，荼茉嘴邊卻噙著笑，語氣輕快道：“骨頭硌人，你得好好吃飯。”
小狼啞著嗓子，應聲道：“你一說，我就餓了……我們回家吧。”
荼茉笑著說好：“回家以後，我給你燉排骨。”
身後傳來撲通一聲，荼茉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蕭清堯還在那塊浮冰上，不知怎麽回事，躺在那裏不動了。
他是聖神，是不死之身。
荼茉毫不在意地回過頭去，扶著小狼上馬車，和他踏上回家的路。
“天上那些是極光嗎？真漂亮。”
“聽說一起看過極光的人，下輩子還會在一起。”
“那我下輩子還去找你，好不好？”
“我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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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泡過藥浴, 已經衣衫完整地躺在床上, 面色看上去紅潤許多，似乎療效還不錯。
蕭清堯已經將那些臟東西全部扔掉, 負手立在窗邊, 望著外面人流如織的夜市, 淡聲道：“我把這裏封了結界，他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要不要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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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小狼身體熱乎, 血脈流動快, 她又用靈力給他疏通一遍體內氣息, 尤其將肺氣著重梳理。不敢說他的肺病已經痊愈，但是好了八成是有的。
忙完這一通, 荼茉又拉起被子, 給小狼蓋好，然後坐在床尾守著他，盤膝打坐, 閉目養神。
看著她的眼簾下浮著淡淡青色，顯然十分疲憊的樣子, 蕭清堯從窗邊消失, 不過一盞茶功夫，很快又重新出現。
他手裏提著一些東西, 放到桌上，語氣低淡道：“這邊城郊有很多游牧部落, 這裏的羊肉酥酪和奶皮子很有名，吃起來味道還不錯，你嘗嘗。”
食物的香氣在空氣裏彌漫，羊肉的鮮美和濃郁的奶味，單是聞著都足以想見它們的美味。
蕭清堯走出去，去了隔壁房間，可是直到那些食物全都涼透了，荼茉也未看過一眼。
翌日醒來，天光已是大亮。
荼茉不知道什麽時候窩在床尾睡著了，睜開眼睛時，對上一雙清亮如水的黑色眼眸——小狼醒了。
荼茉驚喜地爬起來，連忙問他：“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小狼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多虧你，我已經好多了，這幾日讓你受累了。”
他的面色略有些不自然，又擡手指向隔壁：“他……怎麽會在這裏？”
“你放心，他不會對你怎麽樣。”荼茉將蕭清堯要帶他們去極海，將魔王的魄從他體內剝離的事大致講了一遍，讓他不必擔心。
小狼眼神微顫，紅了眼圈，滿是慚愧道：“是我對不住你，沒有把共生血契的事告訴你……我怕你會害怕，怕你知道以後，就不願嫁給我了……”
“沒關系。”荼茉眼睛發酸，微笑地看著他，“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但我還是願意嫁給你。”
氤氳的水光在眼眶打轉，小狼忍不住想要抱她的時候，房門被推開，蕭清堯站在門外，面色疏冷淡漠：“不早了，走。”
仿佛是又想起被他用劍斬殺的時候，小狼看著蕭清堯，不禁臉色發白，滿身戒備。
荼茉握住他的手，拉著他走出房門，下樓去退房。
客棧的夥計已經將馬車趕到門口，荼茉將車廂裏的鋪蓋收起來，讓小狼坐到裏面。
越往北地天氣越冷，已經快要下雪了。小狼身體虛弱，吹不得冷風受不住寒，只能讓他在馬車裏休息。
眼看著蕭清堯從客棧出來，正朝馬車走來，荼茉又叮囑小狼：“你不用理他，當他不存在就好。”
她的話音剛落，蕭清堯已經上了馬車，理所當然地坐進車廂，目光冷漠地瞥向她，似在等她出去。
荼茉權當看不見他，坐到外面車轅上，趕馬上路。
車廂裏面，蕭清堯閉目養神，一動不動，小狼扭頭看向窗外，緊繃的身體卻從頭到腳都是防備。
三個人的馬車，沒有一個人說話。
離開那座城鎮，再向北便是荒原，隔很久才能遇到一個小鎮或村落。
若是能有好的客棧，荼茉便停留一夜，讓小狼繼續泡藥浴休息。若是沒有落腳處，他們便繼續快馬趕路。
一路走過塞外荒原，翻過瘴氣彌漫的山嶺，他們看過日照金山，千山萬壑，也看過大漠孤煙，長河落日。一路向北，跋涉在越來越冷的寒風中，很快便迎來一場又一場大雪。
荼茉是赤火狐，天生不怕冷，蕭清堯修為高深，自然也不懼嚴寒。但是小狼身體虛弱，撐不住北地酷寒，很快又昏迷過去，不省人事。
蕭清堯提醒，說不定這是魔王的詭計，讓荼茉不必管。
可即便是魔王的詭計，也不能讓他挨寒受凍，畢竟這具身體是小狼的。
荼茉想盡辦法為他保暖，為此耗費不少靈力。蕭清堯看不下去了，讓她顧好自己，他會保證車廂溫暖，讓那狼妖不至於凍死。
想著他前番冷酷無情地殺小狼，為小狼做什麽也是應該，荼茉沒再拒絕，專心驅趕馬車，疾速飛奔在冰封雪凍的荒原上。
中間有不死心的魔族不斷來襲，攻勢一次比一次猛烈。
最兇險的一次，魔王那條烏蛟突然出現，尾巴一甩將荼茉卷走。蕭清堯追上去殺了烏蛟，可是中了魔族的調虎離山之計，等他們回到馬車上，發現小狼不見了。
不過周圍都是一望無際的雪原，什麽都藏不住，蕭清堯很快便斬殺那些魔族，又將小狼抓回來。
原本應該昏迷不醒的人，忽然間暴起掙紮，與蕭清堯對打起來。仿佛感覺到死亡的威脅，洶湧的魔氣在白茫茫的雪野中殺氣四溢，掀起的雪浪地動山搖，鋪天蓋地。只是終究敵不過修為已臻化境的聖神，沒多久便敗下陣來。
看著蕭清堯用捆仙繩將他從頭到腳綁個結實，丟進車廂裏，不用多說荼茉也能明白，那根本不是小狼，而是沈合。
甚至這一路上也許都是他，小狼自始至終都不曾出現過。
大約是懼怕解除血契，害怕被剝離小狼體內，沈合大聲呼喊著，拼命向荼茉身邊挪動：“茉兒！夫人！你不要信他，他在騙你！共生血契根本無法可解！要不是有我在，你夫君早已經死透了！若是強行把我和他分開，你夫君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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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空將沈合捏暈過去，丟到車廂裏，蕭清堯目光淡淡看向她，說了一聲“是”。
身體不由顫抖起來，一股被愚弄的憤恨和酸楚沖上頭頂，荼茉緊緊咬著牙關，卻還是忍不住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以為這一趟極海之行，可以救回小狼，怎麽想到，竟然是去給他送死？
“難怪你那麽好心，那麽主動，難怪你願意幫忙，將魔王剝離出去。”她恨極了一般盯著他，滿臉帶淚，嘲諷地冷笑，“原來你早就知道他活不下去！”
一襲雪衣清冷如霜，仿佛與周圍冰冷的天地融為一體，蕭清堯眼眸清冷，神色淡漠：“共生血契，便是誰強誰掌控身體。有魔王在，他只能像坐牢一樣，被幽禁在那個身體裏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有將魔王剝離出去，他才能重見天日，雖然他可能活不多久。”
看著她滿眼淚水，仿佛天塌了一般崩潰，他的心像被凍生出無數冰棘，又像這白茫茫的荒原一般枯寂。
“你若是後悔，我可以帶你回去。”
嫣紅的唇瓣咬出滿口血腥氣，荼茉無聲落淚，過了許久，開口問：“還要多久，才能到極海？”
“十日。”蕭清堯看著她的眼睛，“再有十日就到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荼茉擦幹眼淚，坐上車轅，繼續向前趕路。
比起被困死在體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小狼他應該想要一個解脫吧。
茫茫雪野，天地無聲，荼茉眼前一t片模糊，什麽都看不清。
她沒再急著趕馬車，一路走得很慢很慢，可是不知不覺，第十日還是到了。
曾經以為天邊一般遙遠的極海，已經近在眼前。
那是一片墨色翻湧的黑海，蒼茫遼闊，一望無際。沈靜的海面上漂著巨大的浮冰，遠處壁立著萬丈高的雪山和冰川，黑與白碰撞沖擊在一起，仿佛日夜更替，天地之極，盡始於此。
荼茉站在海岸邊上，烏黑的發絲在風中淩亂飛舞。
她的兩手緊攥成拳，像是終於下定決心，問蕭清堯：“你說的那位能解血契的得道大能，在哪裏？”
看著墨沈沈的天空，蕭清堯沈默了一會兒，聲音低淡道：“今夜或許能看到極光，看完極光再去吧。”
荼茉聽說過極海之地的極光很美，是仙人都不一定能見到的神跡。
“解血契需要很久嗎？”她的鼻子發酸，聲音低啞，“我想和他一起看極光。”
薄削的唇線繃得僵直，仿佛有什麽東西碎裂開去，無聲無息，蕭清堯淡聲道：“你在這裏等著，我帶他去。”
一塊巨大的浮冰移到海岸，仿佛迎接一般，載著他和小狼緩緩漂向墨海深處。
到了天極老人的冰島，蕭清堯說明來意。得知他要將那狼妖體內的魔物轉移到自己體內，天極老人大驚失色。
要知道，魔和妖雖然不是同類，但他們都是陰物，可以共處在一體之內。
而蕭清堯是天族聖神，至剛至陽，若是將那陰毒的魔物困於體內，陰陽相克，必會相互侵蝕折磨，痛不欲生。
天極老人苦口婆心、極力規勸，可蕭清堯卻打定主意，請他幫忙轉移魔物。
共生血契一旦結下便無法可解，但是只要將魔王的魄剝離出來，封入蕭清堯體內，血契對象便會換成他。
蕭清堯自身神魂強大，壓制魔王的魄並不費力，只是身體裏面會疼一些，其它無甚大礙。
“被魔物侵蝕之痛，豈是血肉之軀所能忍受？聖神何必執意如此？”天極老人十分不解，痛心道，“區區一只狼妖，何必非要拯救？不如直接殺了他們，以絕後患！”
蕭清堯默默搖頭。
他發過誓，不會再殺那頭狼妖。
而她還在等著見狼妖最後一面。
荼茉站在極海邊上，等了許久。
直到漫天浮現璀璨的極光，她看到一塊巨大的浮冰向岸邊漂來，上面站著兩個人影。
當先一人，細白皮，狹長眼，清透如水的碧綠眼眸，正眼眶通紅地望著她，是小狼。
幾乎無需任何遲疑，只一眼，荼茉便能確定那是他。
浮冰靠岸，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滿腹酸楚，潸然淚下。
“荼茉。”小狼捧著她的臉，指尖拭掉她的淚水，沙啞的嗓音泣不成聲，“荼茉……”
他的魂魄極度虛弱，甚至撐不起這具軀體，沒多會兒便臉色發白，身體萎頓地向下滑去。
荼茉連忙扶住他，拉起他的手臂，環繞在自己肩上，給他當拐杖。
眼睛酸得直掉淚，荼茉嘴邊卻噙著笑，語氣輕快道：“骨頭硌人，你得好好吃飯。”
小狼啞著嗓子，應聲道：“你一說，我就餓了……我們回家吧。”
荼茉笑著說好：“回家以後，我給你燉排骨。”
身後傳來撲通一聲，荼茉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蕭清堯還在那塊浮冰上，不知怎麽回事，躺在那裏不動了。
他是聖神，是不死之身。
荼茉毫不在意地回過頭去，扶著小狼上馬車，和他踏上回家的路。
“天上那些是極光嗎？真漂亮。”
“聽說一起看過極光的人，下輩子還會在一起。”
“那我下輩子還去找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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